《人间悲剧》系列三:望桥
文/门清
柳枝的吐芽早过荒湖其他树木,于是十八堤上的石桥早早披上了绿衣,在桥墩旁边,一棵高过邻近瓦房的柳树恣意生长着,那是石桥修好后地里野生出来的。
暮春的清晨,阳光洒在刚犁过的田里,眼看着湿润的泥开始泛白,被压在泥地里的野菜花还不肯谢去,在露水的折射下愈发盎然了。犁地的牛拴在牛棚里,昨晚添的一捆稻草并未吃完,剩下的被踩进地里去,牛棚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样子。
瓦房里踱出来一位披着棉大衣的老人,他转个弯来到牛棚,解开绳套,又顺手拿起一卷縻绳。河埂上的青草正是肥嫩,老人一边往前走,一边用力扯着绳子,这头黑色老水牛见着嫩草就要啃上一啃。几分钟后,老人将縻绳桩插在地里,又将鼻绳扣在縻绳上,草虽然肥嫩,却都贴着地皮,四百多斤的水牛在这里饱餐一顿需要一个钟头甚至更长的时间。
早餐在荒湖并不常见,人们习惯起床后直接去干活,老人一边去拿竹篙,一边对着瓦房叫唤:“生憨,开船喽”。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从瓦房蹦哒出来,径直朝码头奔去。
石桥两边的码头很多,每一个平铺一块石板,铁锹铲出的阶梯通向河埂。早起赶集或拜神的人们将船停靠在这里,顺着十八堤朝两端分散。石桥靠南边的码头斜着停靠的木船挤满了河面,在徐徐的晨风中,船只看起来都很老实,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归。以前,打鱼的荒湖人到了冬天,要将木船拖上岸,清洗风干,而后刷上桐油,这样可以延缓船只的腐朽。现在很少有人再去费这个功夫,船仅仅作为摆渡的存在,早已不是生产工具。可以看见,那些船的安静更像是年老体衰的人,经不起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了。而在这些老旧的船只中,更有一只残破的大木船最为显眼,它停靠的码头离石桥最近,甲板中间断了好几块,船舱里盛满水,水里则长满了水葫芦。这样的船,只有诗人会说它还在等待主人,不曾离岸,事实上,船和岸之间,永远有一条挣脱不掉的绳索,后来绳索虽然朽断,可是船却因为沉重的负累而永远搁浅了。
无论船来船去,石桥总在那里,早晨,它盼望船只的靠岸,傍晚,它目送船只的离开。人来人往的荒湖,每天都在这里上演悲欢离合的戏份,可是抛却那只残破的木船不提,无论多久,船总会等到人,于是有人天真的认为,每个人都能在石桥上等到心心念念的人,所以寄望于石桥,人们便将它取名为望桥。
- 本文作者:公子钺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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