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间悲剧》系列五：孤儿湖

  文/门清

  孤儿湖是荒湖现存的最大一片湖域，为着荒湖人留下一片打鱼的地方，本来是保守的作法，现在倒成了新鲜玩意儿。

  眼看着船就要进入孤儿湖，老人将竹篙收起，捡起船舱的桨架在两边的船舷上。只见老人双手扶着桨，在胸前交叉，接着身体往前一倾，带动双臂伸向两侧，船桨则往后一拨，推动着船只前进。孤儿湖里的深水和宽阔的湖面，可以任由双桨带着船只箭一般离弦飞去。湖面上的水雾不大，只是模糊了边际，谷生抹了抹风干的泪痕，从甲板上站起来，环视孤儿湖，每一阵风过，都将他身上大几码的棉衣吹得鼓鼓的，他俨然一副检阅军队的将军模样，孤儿湖则细浪不绝，时刻准备听从检阅官的号令。

  在湖中间摆上迷魂阵，是传统渔民最为先进的捕鱼方法，除此之外，流网也很常见，前者大小通吃，后者捞到的则多半为浅水层的小鱼。孤儿湖里捕鱼的人很多，迷魂阵却不常见，那实在是最累人的活。老人的迷魂阵还是谷生的爸爸出走前父子俩合力摆下的，那时谷生还在娘胎。不一会儿，船就来到迷魂阵边上，老人把船靠在一根竹篙边上，谷生负责将竹篙抓住稳下船来，老人则开始解系在竹篙上的网兜。仔细瞧去，网兜里一层套着一层的洞口依次变窄，可想而知，鱼儿只要是进了迷魂阵的大门，就能找到老人的船舱，所有的一往无前都注定是死路一条。老人将网兜解开后，一手将开口放在船舱里，一手提起网兜里的鱼，顺势倒出，暮春的鱼正在旺季，提一次还倒不完，而这样的网兜一共有三个。

  把所有的鱼倒出，又将网兜系在竹篙上，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，日头眼看高了起来。半舱的鱼压着木船吃水深了许多，返程又是逆水，老人划着船有些吃力了。谷生将鱼按大小分开，把值钱的又拣到另一边，正分得差不多时，船便到了呜咽河口。老人复将船桨换下，拿起竹篙撑起来。

  哭泣的人已经离去了，码头边零散的是洗菜和浣衣的妇人，老人将船选择一个空闲码头停靠住，谷生便跳上岸去，爬了几块阶梯到了堤上，扯开了嗓子叫起来：买鱼喽，买鱼喽。

  惯买鱼的已经走在路上了，揣上两块钱就能买一碗刚出水的湖鲜。草鱼、鲤鱼、大头鱼这样的大鱼也不过两块钱一条，不用称。刁子鱼、鲫鱼、昂刺鱼不大的两块钱也可以买好几条。只有鳝鱼和黑鱼贵一些，很少有人买甲鱼，老人都是拿到集市上卖。谷家村几乎所有人都买过老人的鱼，只有谷三爷例外，他信佛，不吃鱼，可是他倒喜欢过来瞧瞧热闹。“啊呀，四哥，今天发了财哦，怎么搞这么多？”“沾三哥的光，今天的鱼又多又大。”老人一边答着谷三爷的话，一边让谷生递给他一条大头鱼。“三哥，拿去煮汤。”“斋戒，不然肯定照顾您生意。”“拿去给孩子们尝个鲜，您不吃，孩子们不能跟着您不吃吧，拿着吧。”谷三爷推脱不过，只好撇了根树枝把鱼穿上，方便提着。“就这一次啊，今儿没带钱，改天送你家去。”“改日来坐坐就得。”

  一番热闹过后，船吃水就浅了，鱼换成了钞票，爷孙两又有了劲，载着不多的小鱼和甲鱼回家，那剩下的鱼就是三日的主菜了，每隔三天，他们才会复入孤儿湖。